作者单位:《铁道建设》报社
出版时间:2014年1月北京第1版第1次
本书概述:这是发生在铁路施工单位的故事。已嫁为人妇且生有一女的红雲,因与丈夫长期分居而移情别恋。正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婚时,却发现自己又一次怀孕,于是把一切怒气和怨恨都归罪于后来生出的女儿秋倩。小说围绕红雲与秋倩,
作者姓名: 春晓
出版社: 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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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定价:42
内容简介
这是发生在铁路施工单位的故事。已嫁为人妇且生有一女的红雲,因与丈夫长期分居而移情别恋。正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婚时,却发现自己又一次怀孕,于是把一切怒气和怨恨都归罪于后来生出的女儿秋倩。小说围绕红雲与秋倩,还有与丈夫、女婿及娘家和婆家人等一系列的矛盾纠葛和冲突,反映了红雲在扭曲和变态心理支配下的无情、刻薄、凶狠,同时刻画了秋倩在备受折磨和摧残的情况下忍辱负重、以德报怨的品质,彰显了秋倩、张琳、鲁钦等人与人为善、追求和谐的美好性灵和愿望。故事情节曲折跌宕,作者文笔灵秀犀利,人物性格复杂多变,心理描写细腻生动,读起来剥笋抽茧,丝丝入扣,挖髓剔骨,淋漓酣畅,好似一部灵魂切磋与碰撞的交响曲,给人留下无尽的回味和思索。
作者简介
春晓,本名张存孝,1959年生。1979年考入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1983年毕业后分配到甘肃定西地委党校,担任理论教员兼校团总支书记,1987年调入《铁道建设》报社从事编辑、记者工作,有百余篇新闻作品被国家和省部级的报纸、电台、杂志采用,40余篇获中国企业报协会、铁道部、安徽省的“好新闻”,其中通讯《绿叶对根的情怀》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名栏目“新闻纵横”中播出。他先后获得中铁四局集团“先进生产(工作)者”、中国中铁股份公司“优秀新闻工作者”、安徽省“优秀记者(编辑)”、铁道部全国铁路“首届‘百优’新闻工作者”等称号。2000年出版首部新闻作品集——《路缘》(南方出版社),2001年晋升为“主任编辑”职称。现为《铁道建设》报社副总编辑、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中铁》报特聘编委。
引子
一、皖赣情变
二、骥民安家
三、红雲溜号
四、“欠”“倩”由来
五、掌上明珠
六、鲁钦挨打
七、秋倩转学
八、交出钥匙
九、强者更强
十、桂林过年
十一、宁海来客
十二、馒头擦盘
十三、松阳住院
十四、电话“通牒”
十五、家丑外扬
十六、“图我财产”
十七、“你不是人”
十八、置疑身世
十九、没人尿你
二十、助纣为虐
二十一、“乌云三朵”
二十二、“老皮”师傅
二十三、绝交之谜
二十四、上海印象
二十五、秋瑾出走
二十六、扫地出门
二十七、男大当婚
二十八、校园献吻
二十九、偶遇稽查
三十、闪电结婚
三十一、农村规矩
三十二、智斗小偷
三十三、夫妻冷战
三十四、孕期之痒
三十五、男女之谜
三十六、同学相聚
三十七、母亲母亲
三十八、儿子大了
……
引 子
1962年2月,齐鲁大地进入冬季,冷冽的寒风打着呼哨劲吹,落叶翻卷,尘飞土扬,天空暗淡无光,街上不多的几个行人,女的裹紧头巾,男的压低帽檐,一个个缩着脖子吃力地往前拱行。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17号病房,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少妇阴沉着脸靠在床铺上,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后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然翻身下床,匆匆穿上那件蓝色的、钉着金黄色火车头图案纽扣的棉大衣,愤然看了一眼花布襁褓中正在熟睡的女婴,仿佛恨同前仇,两眼露出腻歪的目光,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一、皖赣情变
一条正在修筑的铁路路基从远方延伸而来,到一座山峰前突然不见了,仿佛被人一刀斩断,山体已被削去一个断面,露出赭红色且夹杂着钟乳石的土壤。显然,这是一座刚开凿不久的铁路隧道,刷出的洞口还没有用料石砌筑起来,土石方掘进也不过三五十米,洞口上部仅进行了临时支护,打入的锚杆密密麻麻、长短不齐,正上方还铺上了网状的格栅,喷过锚的地方呈灰白色,给进进出出的施工人员增加了一种安全感。离隧道口约500米处,有一片临时搭建起来的建筑物,从便道上过来进入这些建筑物,必须经过一个由三角铁和钢筋焊成的大门,大门两边并没有围墙,只是用廉价的竹篱笆围了起来,再向后延伸就是木桩和铁丝网了。进了大门有一块空地,一端竖起一个简易的木制篮球架,活动时只能打半场,开展不了正规的比赛。再向里走,过几排临时房屋又是一个大门,与前面那个大门不同的,这只是两扇用趴钉和杉木杆拼凑而成的柴扉,与柴扉联结的一根柱子上用铁丝捆绑着一个长方形牌子,上面写着“铁道建筑第四局物资供应处皖赣铁路物资供应站郭溪工地材料厂”几个大字,偌大的场地分出不同的区域,大堆的木材、钢材露天堆放着,水泥则是用军用篷布苫盖着。
据说,皖赣铁路与安徽旌德一个名叫吕佩芬的人有着密切的联系。吕佩芬名烈英,号晓初,光绪六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与王仁堪、将艮、洪思亮、周克宽、曹鸿勋、张百熙同院为官,共同具有俊秀飘逸的风格,时人谓之“翰林七贤”。他总结自己一生只做了三件事:修铁路、兴学堂、筑堤坝,而修铁路就是指他在光绪三十一年六月向皇帝上奏倡修皖赣铁路,计议线路北起安徽芜湖,经湾沚、宣城、宁国、旌德、歙县、屯溪、婺源(时属安徽)达江西景德镇。安徽省私营铁路公司在芜湖成立后,立即开始招股、勘路、购地、筑路等事宜。然而,皖赣铁路从1905年立项后就像一个难产的婴儿,几经风雨、历尽艰难。
这次重新开工建设已经是第五次上马了。鲁红雲和她的工友们雄心勃勃地来到工地,并立下豪言壮语,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铸就这条钢铁大道。然而,几个月过去了,由于受财力、物力的限制,工程进度缓慢,有的工程队连发工资都很困难,严重挫伤了参战职工们的积极性。
冬季的中午虽然阳光灿烂,但在工棚里相对而坐的红雲和汪刚却感觉不到艳阳的温暖。从外表相貌看,汪刚明显比红雲年长六七岁,穿戴齐整,五官端庄,很有些男人威猛刚强、勇健利索的气质。因为感冒,他时不时地抬起手揉搓一下呼吸不畅的鼻子,或用手绢擦拭一下流泪的眼睛;红雲则双手抱着装满开水的玻璃茶杯。水是汪刚倒的,可她一口也没喝,仿佛只是为了把热量传递到自己的手上。
自从知道自己又一次怀孕,红雲的心里就如同面前那扇密封不严的窗户,受到一股又一股冷气的侵袭,禁不住一阵阵地发冷和抽搐。春节前,丈夫邵松阳来信说,单位领导已经批准了他的请求,从几百里以外的处机关来探望她。已经暗自与汪刚在一起、有时还起伙做饭吃的红雲,不能忍受自己的房间里进来一个自己已经不感兴趣的人,可又没有与邵松阳公开闹翻,更没有办理离婚手续,邵松阳还是自己的丈夫,尚无正当理由硬起腰杆子加以拒绝,也让很是犯愁。汪刚给她出主意,让她到北方一家有业务往来的钢铁厂出趟差,谁知事业心一向很强、平时总把人员往外撵的厂长,临近退休了良心发现似的,安排没有回家的职工在除夕之夜会一次餐,共同过一个“团圆年”。这边“躲”不开,那边“甩”不脱,这让红雲焦躁不安。
上次她出差到机关,虽在邵松阳死皮赖脸的纠缠和哀求下只给了那么一次极短暂的机会,却想不到心存的侥幸化为乌有,还真让他“种”上了。他恨邵松阳,更恨肚子里的这个孽种。红雲也曾产生过打胎的念头,可局“工地医院”的大夫——她最要好的朋友阳梅并不了解红雲的隐情和苦衷,无论如何不同意这么做。阳梅说:“你不是很想要个男孩吗?根据你目前的反应情况和我长期积累的经验,这个肯定是男孩!”
红雲只有姐妹三人,没有兄弟,父母时常为此而受到一些人的歧视。有时为个鸡毛蒜皮的事,那些人也拿她们家没有男孩子说事,拌嘴时就拿这说事、揭短,甚至辱骂她家“绝户头”。她们三姐妹每个人出嫁,父母都向她们提出一个要求和希望,就是一定要生个男孩儿,那样在丈夫家才能真正硬起腰杆。所以,从结婚那天起,红雲都巴望着自己能生一个“带把儿”的。
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的汪刚,前段时间一直劝她流产,并说一切由他来负责,态度非常坚决,一副誓死保护她、爱护她的样子,可这几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汪刚又嘴软了,对她说:“你想生下来也可以。”红雲见汪刚有些缩脖子,心里便有些发凉,隐隐感到这个人可能会靠不住,于是看到他也开始烦了。
汪刚的老家在山海关,那里有他的老婆和孩子。一想到这些,红雲的脑海里便再次浮现出那种空洞无底的预感:与汪刚的感情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尽管汪刚已经答应她坚决和那个关外的黄脸婆离婚。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因为政治的原因,苏联老大哥不能容忍中国这个小兄弟偏离由它设计好了的行进轨道,更容不得它在重大的国际问题上不听招呼,自作主张,非常生气地把脸一沉,斩钉截铁般地停止了对中国经济发展的资助,撤走在华专家,连这条已经开工修建的铁路也因此陷入了半停工的状态。
铁路职工同地质勘探、石油工人一样,长年在外,不断搬迁,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长期过着到处漂泊、风餐露宿的生活,被人们戏称为流动的“吉普赛人”。他们远离村镇,住在野外,居住条件十分简陋,除了少量用“马粪纸”压制成的板子而建立的活动房屋外,工人们大都住在把竹篱笆绑扎起来、里外抹一层泥巴、屋顶用油毛毡拼铺的工棚里。为了夏天隔热、冬天保温,有人在屋梁下拉几道铁丝、铺几张苇席,这就算是“天花板”了。每到黑夜,田鼠们成群结队在上面跑来跑去,其雄壮的步伐听起来如同向在它脚下生活的人们游行示威:“这里是我们的阵地,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材料厂里的几位闽粤籍职工,一到晚上便在田鼠们经常出没的地方放上自制的钢丝夹进行捕猎,第二天一早,总是能够捡回几只垂死的硕鼠。于是,中午也就有了带荤的下酒菜了。
红雲住的就是这种竹笆墙、油毡顶的工棚。近20个平方米的房间被三节组合资料木箱一分为二,留一条约50公分的过道,垂挂一块蓝色的桌布当门帘,里面的套间作为卧室,外间用来办公。此时,红雲坐在桌前,汪刚则坐在“套间”的门口。
“要不,我送你到县城医院去做流产?”看到红雲一脸的冰霜,汪刚试探着说。
“你放屁!”红雲恶狠狠地瞪着他,压低嗓门吼道:“都快五个月了,你想害死我呀!”直到汪刚胆怯地避开她喷火般的目光,起身去把敞开的房门关得只留一条缝,红雲才把头转向挂满各种表格的墙,骂了句“你个挨千刀的”,就不再理会他。
二、骥民安家
淝城,一座在中国版图上南不南、北不北的城市。论地理位置,它位于长江以北,应该算是北方。可是,冬天这里给人的感觉却出奇的冷,夏天又热得和南京、长沙这些火炉城市相差无几。论生活习俗,这里的人们一天三顿都吃大米,池塘里的螺蛳、稻田里的黄鳝、河沟里小龙虾,还有蚕蛹河蚌等,都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居民们不是刷牙洗脸,而是提着马桶到堂前屋后的沟渠边呼啦呼啦地洗涮。
六年前,单位从贵州六盘水铁路工程项目上往胶东的新工地搬迁,红雲曾路过这座风格独特的城市。现如今,正值接近年关,可她却不得不离开这座刚来了半年的城市,到自己的老家济水去分娩,因为这个城市里没有她的亲人,也没有一个与她要好到可以照顾她坐月子的同事和朋友。
到了济水,她被二姐红霏安置在市人民医院。倒不是因为这是一家国营的大医院,而是这家医院距自己父亲鲁骥民的住地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百米。二十九年前,红雲自己就是在这家医院里出生的,当时还是一家教会医院。那天晚上,凛冽的北风呼呼刮了一夜,黎明时分天上开始飘落雪花,最初是点点絮絮,之后是大片大片的,像从天上飘下来的云朵。从三楼病房向下俯瞰,落到道路上的很快就溶化了,而挂在绿化带上的却越积越厚,渐渐就成了一道道白色的墙壁。当班护士——来自俄罗斯的罗莎小姐来给婴儿量体温,恰逢鲁骥民与妻子商量着取名字,特别喜欢诗歌的罗莎小姐用一双温柔的大眼睛看着产妇和她的丈夫,用还有些生硬的汉语手舞足蹈地说:“我们这里美女如云,现在又增添了一个这么白净美丽的天使,就叫她雲儿,好吗?”读过两年私塾的鲁骥民望着罗莎清纯如水的双眸,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和善良,再琢磨这个名字与上面两个女儿红露的露、红霏的霏都是“雨”字头,也合他的心意,就看看妻子,点着头说:“好,好,这个名字好,就叫她雲儿。”看到鲁骥民同意了,罗莎十分兴奋,连连向鲁骥民夫妇鞠躬,嘴里嘟噜着:“撕吧洗吧、撕吧洗吧。”鲁骥民问旁边的护士长:“她怎么让咱们都去撕吧洗吧?”护士长一听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缓过劲来,边擦眼泪边解释说:“她这说的是俄语,就是‘谢谢’的意思。”
雲儿这个名字先在医生护士中叫开,然后从这个病房传到那个病房,后来就填在了出院证以及鲁骥民的户口本上。再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鲁骥民领着雲儿到学校报名,觉得叫雲儿有点不正规,于是就按照族上传下来的“红”字辈,给她报成了“鲁红雲”这个名字。
鲁骥民家住河北清水,小时候家境不好,早年曾在清水县城一家皮货店当伙计,和店主的大舅哥相处得甚是投机。一次,他跟着店主的大舅哥从河北张家口往山东贩皮货,途经阳谷时遇到了土匪,上百张牛、马、骆驼皮被抢掠殆尽。店主的大舅哥知道自己的姐夫爱财如命,说话尖刻,回去即使不被打断一条腿,也会被骂个狗血喷头、无地自容,于是他脚底抹油,一溜了之,丢下了鲁骥民和几个伙计。十多年后,鲁骥民才打听到,店主的大舅哥在逃跑途中遇上了一支国民党部队,得知他熟悉当地的情况,就让他给国军当向导,并答应他把部队带到济水河畔一个叫岳滩的渡口后就放他走。经过一天两夜的行军,部队和辎重到达那里后,国军还是不放他走,说是部队缺员,非把他留下不可。再后来,他所在的团于抗日战争爆发后的第五年投诚八路军,全团被打散编入共产党的部队,他还被任命为副营长。解放战争中,这个团整编制随中原野战军进军西南,继而转战大西北,他也锻炼成长为解放军的一名高级指挥员。
新中国成立后,店主的大舅哥曾以解放军某部副军长的身份回到家乡,说是考察,其实也就是故地重游,想看看家乡的变化,顺便还让济水的官员打听鲁骥民的下落,结果还真找到了鲁骥民,就派人把鲁骥民请到市政府招待所里,两个人叙旧、吃饭,临走前还照相留念,并把自己的通讯地址写下来交给了鲁骥民。
也就是通过这次见面,副军长才了解到鲁骥民的不易。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突然间遭遇浩劫的鲁骥民在他乡异县举目无亲,只能与几个伙计回到清水,但最终还是被东家赶出了门。他只身一人四处流浪,给地主放过牛羊、烧过焦炭,后到济水火车站的货场扛过粮食盐巴、装卸过矿石木材。没过两年,日本人顺着津浦铁路一路向南奔袭,华北平原上碉堡林立、壕沟纵横,青纱帐里的枪炮声不绝于耳。鲁骥民估摸着故土难返,就用攒下的银圆托人说媒成了家,从此就在济水扎下脚跟,后来陆续有了三个女儿,红雲是最小的。
一天深夜,鲁骥民的老伴起床小解,刚起身还没站直腰,顿觉一阵晕眩,一屁股蹲进了便盆里,泥瓦便盆“啪”地爆裂,尿水四溢。鲁骥民听到动静,赶忙点亮了油灯,只见妻子躺卧在一摊尿水中,已经不省人事。
生活中鲁骥民听到过邻居家发生过类似事情,他猜想这一定是中风了,于是心里有了底,很快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老伴抱起来,换下被弄脏的衣裤,然后放到床上,并把头部用两个枕头垫高,以防血液在脑部聚积,造成过量充血。之后,他才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小跑,叫来了也在附近居住的红霏和女婿,用板车把老伴送往医院抢救。
三、红雲溜号
济水人民医院的大楼呈“工”字形,门诊部在前面的一楼。门前有个小广场,平时医护人员作广播体操、节假日的各类文娱活动,都是在这里举行,再往前就是交通路了。一条门廊和过道把门诊部、住院部连通,不仅方便了工作人员,也使病人就医免除了风刮日晒之苦。住院部只有四层,一楼是外科、传染科和抢救室,二楼是内科和干部病房,三楼是妇产科和手术室,四楼是医院领导和管理人员办公的地方。因为这座医院与闹市区隔了一条济水河,附近除了一家纺织厂、一所县办高中和国家邮电部所属的摩托车制造厂外,没有其他的工厂和企业,周边都是农村住户和他们的田地。在路边,有四五个代销店和一个无人管辖、自由贸易的露天菜市场,职工们吃粮、买菜,平时就在这里解决,到了星期天才会跨过济水河,再走两华里多的煤渣路,到一个名叫“大什字”的繁华地带,那里有大型的综合集贸市场。
红雲是八天前由二姐红霏陪着进入这家医院的,当天晚上九点十二分顺利分娩。尽管一切都是那样地顺畅,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和轻松,特别是在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接生大夫告诉她是一个五斤六两重的“千金”时,她的胸腔里不是声嘶力竭把婴儿送出体外后的那种轻松,也没有做母亲的甜蜜,而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和嫌弃。满怀生一个男孩的幻想和愿望破灭了,原本不希望发生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难道这就是天意?她不甘心,望着花棉被包裹中那丑陋无比的模样:蒜瓣鼻,猫耳朵,一头细黄毛,简直没有一个部位顺她的眼。
“孽障!”红雲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还在熟睡中的令人讨厌的家伙,翻身下了床。经过值班护士的窗口时,护士以为她去厕所,只微微朝她笑了笑,便又埋下头织起了已经完成一半的毛衣。红雲为护士没有理会她用劲挤出来的一丝笑容而更加恼怒,不由地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婴儿长时间的哭声引起了值班护士的警觉,便放下手中的毛衣走进17号病房,只见一个看护病人的家属抱着婴儿边摇边哄,但婴儿只是闭着眼睛一味地哭叫,哭得泪水涟涟,小脸通红。
“她的妈妈还没回来?”护士问。
那个病人家属摇摇头。
护士转身跑向女厕所,女厕所空无一人。
她又折回17号病房,对面病房被打开一条缝,一名产妇说:“我刚才打开水时曾看到那位妇女收拾东西,后来把一个布提兜放到床上便出去了,估计有20多分钟了。”
自从生下这个女婴,红雲就没有过一个笑脸,而且对前来照看她的父母和姐姐、侄子、侄女们使性子暴气。同病房的一个等待分娩的青年女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劝说了两句,也被她呛得只有张嘴之力而没有还口之声,最后灰溜溜地换到了走廊顶头的病房。
“是不是她出去买东西了?”护士说着,把女婴接了过来,走到走廊里,嘴里“噢噢噢”地哄着女婴,一只手轻柔地拍打着。女婴大概是哭累了,哽咽了几声便睡着了。
傍晚时分,一位女军人来到了17号病房,手里拉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这个男孩是她不满四岁的儿子,名字叫鲁钦。但见女军人高挑身材,个头在一米八左右,一身绿色戎装给人以威武庄严之感,而军帽下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又透露出女性的柔美和亲近。值班护士一眼就认出,她是红雲的姐姐鲁红霏。
“红霏同志,请等等。”护士的话音还在值班室,人却已经“嗖”地一下跑出了门外,一把拉住只顾往17号病房进的女军人,问道:“鲁红雲呢?”
这句话把红霏问得莫名其妙,她眨巴着眼睛反问道:“鲁红雲不在病房里?”
值班护士更懵了,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等鲁骥民提着饭盒来到病房,红霏用肯定的口吻对父亲说:“红雲‘开小差’了。”
鲁骥民手里的唐瓷饭盒“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鲁钦受到惊吓,连忙躲到了妈妈的身后,并死劲地揪住红霏军衣的下摆。
鲁骥民把鲁钦拉在身边,不无沮丧地走向窗前。红霏近乎痴呆地望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把婴儿交给父亲,边流泪边捡起地上的饭盒,女护士也帮着打扫撒了一地的饭菜。
在办完了一切出院手续之后,红霏又收拾床头柜上的物品,打成一个包袱,递到父亲手里,然后抱起床上的婴儿,四人就这样沉闷地走出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