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第一辑非虚构

白云信使

百家菜

被子打烂裤子

彼岸花

扁担

彩虹上的孩子

踩影子

草叶上的阳光

车前草

厨房里的“魔术”

春天的味道

稻花鱼

底线

顶针

对联肚子

鹅比狗狠

耳朵里有尾巴在跳？

饭桌的“秘密”

丰盛的夜宵

风雨中的露天电影

父亲树

“狠”就一个字

寄给远方的信

肩上的超市

渐行渐远的身影

角斗

绝响

辣椒的回忆

“蓝墨水”

蚂蚁的遭遇

魔法盒子

鸟语花香

请客

人情簿

如山的父爱

水稻情深

蓑衣的话

讨米的婆婆

天马奔腾

同太阳赛跑

瓦匠的背影

枉死的公鸡

文字游戏

洗锅汤

小蜡像

新房里的火种

雪之歌

盐的记忆

一碗炒米茶

一只锣，二只锣，三只锣……

隐秘的生日

鹰的眼

游泳的启示

与酒同眠

远去的打铁声

砧板之歌

致敬魔芋

竹叶飒飒

竹子的命运

追赶的棍子

最幸福的人

第二辑童话散文

不翼而飞的树

丢失的棉花糖

丢失的影子

冬瓜

豆荚里的小精灵

告密者

给松鼠的一封信

根雕

孤独的求爱者

怪兽跳舞

黑蚕

花的女儿

花开的声音

花神之约

画给太阳的画

会变戏法的影子

桔灯

哭泣的竹笋

老井

路在走人

没有翅膀的飞翔

奇幻竹林

千狗吠月

琴音与歌声

神奇的南瓜

神奇的鸟巢

生姜自述

手机里的蛐蛐

树精

水果味米饭

童年的小绿鸟

我和星星的秘密

无路可逃

鞋子赛跑

寻找主人的脚印

夜晚的“太阳”

衣箱的预谋

因为遇见了我

忧伤之网

雨花

樟树之死

折腿的方桌

写不尽的童年（后记）

我小时候生活的小山村，极其偏僻与闭塞，不仅交通困难，通信也很不方便。在离家五里路远的地方，有一个邮政代办所，那里摆放着一个落满灰尘、锈迹斑斑的邮箱，但那个邮箱一个星期才打开一次。我是个性子比较急的人，因而极少在那里投信。另一个地方的邮箱每天都会打开取信，只是离家有十里路远。为了赶时间，我往往“舍近求远”。一去一回，便是二十里山路。有时去寄信，事前已跟母亲“请假”，因而在路上可以悠着点。但更多的时候，我是没有告知母亲的。为了让母亲造成错觉，我不过是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并没有走远，我一路狂奔，尽量缩短在路上的时间。跑时，我一会儿看看路，一会儿看看云。天上的白云也跟着我跑。我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而白云则优哉游哉。白云似乎也有点同情我，在我站定歇息的时候，俯下身来，仿佛想变成一块手帕，擦干我头上的汗滴。那时，我非常羡慕城里人，他们在家门口或是走不远的路就能寄信，而且，邮递员天天给他们送信。我有时痴痴地望着白云，痴痴地想，要是白云是我的信使就好了！

我那时寄信，以投稿居多。我从小酷爱文学，经常涂鸦文字。一旦写了什么东西，就恨不得马上投出去。那时的投稿信是不用贴邮票的，用剪刀在信封上剪一个小角，再在信封的右上角写上“投稿”字样，塞进信箱就可以了。

山路上，时常可见我飞奔的身影。有时候，我也能“蒙混过关”，母亲并不知道我去寄信了。但有时候，母亲吩咐我做事情，找来找去找不到我，因而露出了马脚，遭到母亲的责骂。

稿件投出来之后，我就眼巴巴地盼着编辑部给我回信，给我寄样报样刊。我经常扳着指头数啊算啊，信发出去多少天了，怎么还不见回音？那时，收信也是极其不便的。邮递员十天半月才来村里一次，邮件不是直接派到收件人手上，而是统一放在村文书那里，再由他转交给收件人。我每次见到邮递员的身影，就觉得特别兴奋，特别亲切。他背着的鼓鼓囊囊的邮袋里，是不是有我盼望已久的信？是不是装着我变成铅字的文章？每次见到村文书，我就问：“有没有我的信？”因为有些时候，信到了他那里，又要压几天。问的次数多了，村文书也有点烦了，他说：“有信就会喊你的。”在他的心中，我早就是“重点户”了。当我远远地听到他喊我的声音，我就像箭一样地跑过去，怀里像是揣着一只兔子，扑通扑通地跳。稿件有投中的，也有退稿信，更多的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我在一次次失望之后，又一次次燃起希望……

我时常躺在山中的石块上，仰望着天上的云，心里仍然惦记着我投出去的稿子的命运。这时候，云似乎变成了“卦”。红霞满天的时候，是不是喜运降临，我的文章即将发表？乌云密布的时候，是不是霉运来临，文章如石沉大海？当然，我更愿意把白云想象成我的信使。我只要在窗口一扬手，白云就会飘来，带走我的信。当有了我的信，白云就会飘进我的窗口……如此，我便免了奔波的劳累，免了等待的焦灼。

一天晚上，我写了一篇文章，有点自鸣得意。当天夜里，窗口里飘进来一朵白云，带走了我的稿件。白云果真成了我的信使！没过多久，白云又翩翩飘至。它对我说：“你的文章发表啦！”我问它：“发表在哪里？”它说：“发表在天空中。”说完，它就轻悠悠地飘走了……醒来，方觉得是一场梦。

尽管只是梦一场，但第二天天亮后，我仍然忍不住在天空中寻找，寻找我的文章，可是一个字也没有找到。

写作的兴趣，一直保持到今天。业余时间，我以写作为乐，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有时候，我也会扪心自问：写作的意义到底何在？

我写了那么多的文字，莫非是“无字”；我写了那么多的书，莫非都是“天书”？时隔三十多年，我仍在咀嚼年少时的那一场梦。百家菜

这一天，我在山上玩累了，体力消耗很大，肚子里早就闹“空城计”了。回到家里，饭虽已煮好，但菜锅刚上炉火。我等不及了，装了一碗饭，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我端着饭碗，首先来到东家。这时，东家正在吃饭。见我来了，热情的东家婶婶忙不迭地夹了一块鸡肉，放进我碗里。她们家杀鸡“打牙祭”，可巧给我碰上了。

谢过东家婶婶，我离开了东家。

边吃边走，我接着来到西家。这时，西家正在吃饭。见我来了，热情的西家婶婶忙不迭地夹了一只稻花鱼干，放进我碗里。这天，稻花鱼干是她们家餐桌上最好的菜。

谢过西家婶婶，我离开了西家。

边吃边走，我接着来到南家。这时，南家正在吃饭。见我来了，热情的南家婶婶忙不迭地夹了一把腌过的萝卜干，放进我碗里。南家婶婶手艺不赖，做了好多坛子菜，坛坛罐罐堆满了房间。

谢过南家婶婶，我离开了南家。

边吃边走，我接着又来到北家。这时，北家正在吃饭。见我来了，热情的北家婶婶夹了一把茼蒿，放进我碗里。那时候，我们村子里只有北家种了茼蒿，那是她们家的“特产”。

就这样，我一边吃，一边串门，一碗饭吃百家菜。每到一户人家，热情的主人总会将桌上最好的或是最有特色的菜夹给我。

一碗饭，伴着各式美味佳肴落肚，饥饿感像一条蛇，悄悄地从我身上溜走了。心中的小馋虫还在不停地回味：东家的鸡肉真是香啊！那是地地道道的土鸡。西家的稻花鱼，喝稻花长大的，味道可不一般。南家婶婶的坛子菜，称得上当地一绝。她家肯定有几只好坛子。北家婶婶的茼蒿，还带着大地的清香……

此时，院子里响起母亲的呼唤。母亲在叫我吃饭，一时没找着我的身影，忍不住埋怨道：“鬼崽子，到了吃饭的时候，又像兔子一样跑得没影了……”

被子打烂裤子

崖闷岭乃家乡当地游家镇与孟公镇的交界地带，是一片荒山野岭，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但每逢两地开集市，崖闷岭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因为那里是两镇人们往来的必经之地。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是两地开集市的日子，那里便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聚赌成风。当地派出所也抓过几次赌，但每次抓过之后，要不了多久，赌博之风又在那里死灰复燃。跟派出所打的交道多了，赌徒们干脆在路上设立“暗探”，一旦发现派出所来抓赌，“暗探”便取道捷径，通风报信，聚赌人员立即作鸟兽散。派出所的警察往往扑空。他们跟派出所打起了“游击战”，你来我走，你走我来。崖闷岭成了赌博分子的“天堂”。

村里有不少人参与了赌博。一开始，也有赢了钱的，无不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以为找到了一条发财的捷径。但很快，他们就变得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因为他们不仅输掉了赢回来的钱，连血本都输光了。还有人在赌桌上赌红了眼，最后输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甚至有人因此无恶不作，偷鸡摸狗，拦路抢劫，为害一方。

爷爷从不让我们沾赌。我们家族中，没有一个人参与赌博，尽管我们所在的村庄离崖闷岭最近，这与爷爷的告诫是分不开的。

爷爷儿孙满堂。他不管见到哪个孙子，都会讲被子打烂裤子的故事。听的次数多了，我们都耳熟能详。

有两兄弟，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兄弟俩人都没有学好，嗜赌如命。一天，哥哥在赌桌上输掉了一床被子。当天晚上，他只好用门板当被子盖。没多久，弟弟回家了，他也是从赌桌上回来。弟弟同样输得很惨，连全身衣服都输掉了。为了遮羞，弟弟“穿”上了一只没有底的瓮。弟弟摸黑上床，发现被子不见了，只有一块硬邦邦的床板，问哥哥被子哪里去了。哥哥羞于启齿，支支吾吾。弟弟追问再三，哥哥只好道出实情。此时，哥哥也发现弟弟的“裤子”有点异样，猜到弟弟在赌桌上输掉了裤子，所以才如此狼狈。弟弟埋怨哥哥不该去赌博，输掉了两人共用的被子。哥哥输掉了被子，心里本来就窝火，弟弟的埋怨使他怒火中烧。哥哥正色道：“你再啰唆，小心我用被子打烂你的裤子！”

我们听后，无不哈哈大笑。在笑声中，我们明白了赌博的害处，因而完全与赌博绝缘。这则故事，成了生动的禁赌教材。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这则故事。只要提起“被子打烂裤子”，笑意就悄悄地浮上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