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透谷·一只孤独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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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田敏和译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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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泽贤治与妹妹的死

壶井繁治的《星星与枯草》

井伏鳟二巧避房东催房租参考文献附录：公历年份和日本年号对照表

北村透谷·一只孤独的蝴蝶

北村透谷きたむらとうこく·一只孤独的蝴蝶

明治元年（1868）～明治二十七年（1894）

明治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出生于神奈川县足柄下郡小田原唐人街，一个没落的士族家庭，本名叫北村门太郎，“透谷”是其之后的笔名，十岁之前主要由祖父北村玄快抚养教育。

明治十一年（1878），少年时代喜爱读《楠公三代记》、《汉楚军谈》、《三国志》等书籍，喜好战争游戏，崇拜英雄豪杰。

明治十六年（1883）进入东京专门学校（现早稻田大学）政治科学习，参加自由民权运动。这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发生的一场政治社会运动，要求开设议会，减免赋税，修改不平等条约等，后来因为运动受到政府压制，再加上“大阪事件”（运动的同仁为了筹集资金，要求成员进行抢劫）的发生，逐渐地对运动本身失去信心，最终选择离开。此时开始写汉诗和俳句，之后离开学校。

明治十八年（1885）六月，与石坂公历的姐姐美那子相见，正式脱离政治运动，九月至年末在东京专门学校专修英语学科。

明治二十年（1887）与美那子再次相见并与其恋爱，因美那子有未婚夫，本打算切断恋情，但最终难以放下感情，在九月又向其写了情书。

明治二十一年（1888）三月，加入日本基督教数寄屋桥教会，十一月与美那子结婚。

明治二十二年（1889）长篇叙事诗集《楚囚之诗》自费出版，这是北村的第一部诗集，被称作日本近代诗历史上的开先河之作。十一月，参与日本和平会的成立，主要从事和平运动。

明治二十三年（1890）在《女学杂志》上发表《当世文学的潮流》等评论文章，十一月就任普连士女学校的英语教师。

明治二十四年（1891）《蓬莱曲》、《养真堂》两部诗集自费出版。

明治二十五年（1892）《厌世诗人与女性》发表，吸引了包括岛崎藤村在内的众多的年轻人。在文中提出“恋爱是人生的密钥，有了恋爱才有人生”，对世俗观念进行批判，追求人性的自由。同年六月，长女英子诞生。

明治二十六年（1893）一月，《文学界》创刊。发表《想念富岳的诗神》，三月就任圣书之友杂志社编辑。八月十四日，富井松子病逝，哀悼并发表《哀悼序》。同年和山路爱山进行了“人生相涉的争论”，北村主张的“文学是虚幻的世界”与实用主义的文学理念发生冲突。而后发表了重视内在自我自由和幸福的《内部生命论》。

明治二十七年（1894）五月十六日，在美好的理想与丑恶的现实的夹缝中努力生存的北村透谷，在家中自缢身亡，年仅二十六岁。

蝶ちょうのゆくへえ

舞まふうてゆくへを問とひいたまふう、

心のほどぞうれしけれ、

秋の野面のづらをそこはかと、

尋たずねて迷まよふう蝶が身みを。

行くもかへえるも同じ関せき、

越こへえ來し方に越へえ　て行く。

花の野山のやまに舞まひいし身は、

花なき野辺のべも元の宿やど。

前もなければ後もまた、

「運か命み」の外には「我」もなし。

ひらひらひらと舞ひ行くは、

夢とまことの中間なかばなり。

『透谷集』明治二十七年

蝶的去向

君飞何方？

闻之喜泪流淌

余飞何方？

秋野漫漫

飞向何方皆无妨

纵然征程归程路相同

可当归来时

不见鲜花开满山

眼前尽是枯花荒草连片

昔日鲜花满山已成梦幻

无我唯有命运难改变

飞啊，飞啊，飞过去

穿越在梦幻与现实之间

透谷生前共写过四首关于“蝶”的诗歌：《孤飞蝶》、《蝶的去向》、《睡蝶》和《双蝶的离别》。除《孤飞蝶》外，其余三首几乎是同时在不同的杂志上发表的。发表后不久，透谷刺喉自杀未遂。翌年五月，自缢死于家中。

《蝶的去向》这首诗中的蝴蝶是秋天的蝶，或者说是深秋时节的蝶，孤零零地无依无靠，没有花蜜可食，当被关切问道“君飞何方”时，禁不住高兴万分之余，蝶自问：“我飞向何方？”此时，蝶也回答不上来。它没有既定的目的，只能没有边际地流浪。其实，这首诗中的蝶便是透谷自己。一个人在寒冷无比的时候，哪怕你给他一点儿火光，他都会倍感温暖。当彷徨、无奈、漂泊、饥饿、孤独、寂寞的时候，他人温善关切地问“君飞向何方”时，自然会充满感激，洋溢兴奋的。这只蝶也绝不是“乖僻怪异”之物，它不会给其他生物带来一丝危害，它顺从命运的安排，从不抗拒。它漫无边际地飞过去，又漫无边际地飞回来时，那鲜花开满山的光景一去不复返了，眼前呈现的却是一片荒凉。这对于蝶来说，是躲也躲不掉的现实世界。这个现实的世界是万分残酷的，鲜花开放的季节已逝，无法挽回。摆在蝶面前的是没有生存条件，不能活下去的冷酷现实。蝶的生命只剩下一瞬间，在这一瞬间，重回“鲜花满山野”时代，只能是白日做梦了。过去的事对于当下的蝶来说皆是无用的，对未来也是无用的。此时，自我其实已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命”。蝶对于眼下的遭遇只能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认命”，即顺从命运的安排。静静地、慢慢地走向死亡，告别这个荒凉的、没有鲜花的世界，没有快乐、没有美好的世界。

在1977年由山口清一郎导演的电影《北村透谷我的冬之歌》中，正如诗句中的“穿越在梦幻与现实之间”，北村透谷始终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蝶”在电影中是一个关键的意象，北村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偶遇了叫作“蝶”的女人，对“蝶”的思念一直埋藏在北村的心中。但现实生活中北村有自己的妻子美那子，在美好的梦幻和现实之间穿梭，再加上和女学生的不伦之恋，使得北村的生活一团糟糕，最终选择自杀，永远活在梦幻之中。虽然女人“蝶”是虚构的故事情节，但“蝶”代表的是北村理想中美好的恋爱，是虚幻的，不存在的。电影中“蝶”的意象与此诗中在现实和梦想中纠结的“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此诗是作者临死之际写的诗，由此诗可以推测诗人临死时，就像诗中的蝴蝶一样，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因为这个世界让他失望，让他痛苦，让他感觉不到有美好的东西（鲜花）。但诗人的死，就像一只蝴蝶死去一样，那样孤寂与悲凉。诗人另外有一首《双蝶的离别》的诗，读后也会让人无限忧伤。

雙蝶そうちょうのわかれ

ひとつの枝に雙ふたつの蝶、

羽はを收おさめてやすらへえり。

露つゆの重荷おもにに下垂たれるゝ、

草は思ひいに沈しずむめり。

秋の無情むじょうに身を責むる、

花は愁うひいに色褪めぬ。

言はわず語らぬ蝶ふたつ、

齊ひとしく起ちて舞ひい行けり。

うしろを見れば野は寂さびし、

前に向へば風冷さむし。

過ぎにし春は夢なれど、

迷ひ行衛ゆくえは何處どこぞや。

同じ恨うらみの蝶ふたつ、

重げに見ゆる四よつの翼はね。

雙ならび飛びてもひえわたる、

秋のつるぎの怖ろしや。

雄をも雌めも共にたゆたひいて、

もと來し方へ悄しおれ行く。

もとの一枝ひとえをまたの宿、

暫しと憇ふ蝶ふたつ。

夕ゆふ告つげわたる鐘の音に、

おどろきて立つ蝶ふたつ。

こたびは別れて西ひがし、

振りかへえりつゝ去りにけり。

『透谷集』明治二十七年

双蝶的离别

两只蝴蝶在一枝

闭目养神风吹翅

露水挂在蝴蝶头

丛草葳蕤面寒秋

秋霜无情严相逼

花儿失色面忧愁

蝴蝶双双无言语

振翅飞向远方去

回首原野多寂寥

向前寒风如刺刀

春花好梦一场空

不知何处是归乡

两只蝴蝶恨相同

四枚羽翼如铁重

秋风似剑难御挡

双起双飞尽力量

雄雌两蝶皆彷徨

齐向旧居寻身藏

仍是原枝又飞回

两只蝴蝶稍歇息

傍晚钟声夕阳里

两只蝴蝶惊慌起

频频回首各东西

双双消失在远际

全诗可以分为四个部分，描写的是两只蝴蝶的分离过程，由最初的各自“养神”到外界环境恶化，双双去寻找“春天”到无功而返，因而彼此怨恨地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到最后各奔东西。这个过程充满了纠结与迷茫，是一个痛苦的分别。第一、二小节是诗的第一部分，本来“两只蝴蝶”是双宿双飞，生活在春天的大花园里，给人一种圆满美好的印象。诗中的“蝴蝶”停在树枝上闭目养神，显得悠然自得，周围却是“寒秋”“秋霜”“失色”与“忧愁”这样萧条的环境，难以让人联想到“美好”二字。第三、四小节是全诗的第二部分，蝴蝶双双向远方飞去，背后是空旷的原野，面前是刺骨的寒风，进退两难，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归宿。两只蝴蝶之间已经没有了交流，默默无语，双双起飞想去寻找共同的春天，但“春天”犹如好梦一场空，是虚无的、在现实之中不可能存在的幻想。第五小节是诗歌的第三部分，拼命寻找“春天”的两只蝴蝶筋疲力尽，互相怨恨对方，外面的环境“似剑难御挡”，找不到出路、迷茫徘徊的蝴蝶，又双双回到原来的地方。第六小节是诗歌的最后一个部分，回到旧地的两只蝴蝶，稍作休息，最终还是带着留恋“各东西”，双双消失在天际。

这首诗歌表面上描写两只蝴蝶的分离，实际上叙述了北村透谷和石坂美那子的婚后生活状态。北村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美那子，印象极好。在十九岁那年再一次碰到美那子，并很快双双陷入情网。但因美那子与他人已有婚约，北村打算斩断情丝，但最终在感情的驱使下，向美那子寄送了感情炽热的情书。翌年，二十岁的北村和二十四岁的美那子结婚。从婚前的状况来看，两人自由恋爱，还使得美那子违背婚约，这种感情可谓轰轰烈烈。

在那封著名的情书中，北村认为两个人即使还没有成为一体，但两人经常会想到一处去，正是由于之前的幻想过于美好，在真正的婚姻生活中，北村渐渐发现实际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并不是他所追求的爱情感觉，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使得两人矛盾不断，最终失去共同语言。诗中的“两只蝴蝶”各自“闭目养神”，暗示婚后的双方各自为主，伴随着共同语言的减少，“两只蝴蝶”试图重回爱情的春天，但终究无功而返，“爱情的春天”只在虚幻的梦境中才有。在感情筋疲力尽之后，居住在一起的双方开始相互埋怨，最终，带着对彼此的留恋各奔前程。北村在《厌世诗人与女性》中提出：“恋爱是人生的密钥，有了恋爱才有人生”，“恋爱是人生的开始”，“恋爱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没有了恋爱的人生是枯燥痛苦的，在婚姻生活中，失去了对理想恋爱的憧憬，最终北村透谷选择了走向死亡。